第四十七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太康

　　夏归玄看过原著，原著其实是倒过来的。
　　是太康奋不顾身救了女主雪儿，从此雪儿暗恋自家君主，为他开始习武，出生入死做将军，不是为国，只是为他。
　　很苏吧。
　　结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，太康看上的是有夫之妇嫦娥，雪儿被虐得死去活来……最终还惹得后羿造反。作者还没写到后面，目测后续应该是雪儿浴血奋战救出太康，最终太康幡然悔悟，弃国跟雪儿隐居戈地之类的，如果是悲剧说不定会是雪儿死在太康怀里……
　　反正就是这么个完全脱离事实的瞎编剧情，夏归玄之所以看得很开心，是因为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写太康的小说了。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书好歹把太康写得很帅，武力也不弱，形象还是可以的。
　　然而这导演和编剧拍自家凌总的马屁，要凸显是凌总危难之际救了男人，故意这么改编。再说了，要是真拍男的一把将凌总扑倒了，到时候说不定是要惹粉丝暴走的……
　　凌墨雪知道自家下属的想法，但她不敢啊。
　　老老实实按原著是男主救自己，还说得过去，擅改原著，自己救他？
　　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人生气了怎么办？来一句你有什么资格救本座，跪下！
　　那怎么办？
　　凌墨雪暗地里委屈巴巴地抽抽鼻子，面上一脸寒霜：“改编不是乱编，谁许你们瞎改原文，该是怎样就是怎样，布置场景，我去换装。”
　　凌墨雪换衣服去了，导演看了看夏归玄，这一身古装看上去不错，目测料子还挺有档次……虽然夏朝君主肯定不这么穿，但这本来就不是严谨历史文，用这套完全可以……看来这新人是有备而来，想红啊？
　　夏归玄才没想那个呢，他兴致勃勃地蹲在那儿看场景布置，看了半天忽然觉得不对了：“你们这绿布围一圈什么意思啊？野外呢？老虎呢？”
　　有人奇怪地反问：“你一个要拍戏的人，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的吗？场景啊老虎啊都是后期合成的，拍摄时就这绿幕做背景。”
　　夏归玄：“……”
　　导演心知这“新人”可能和凌总有点关系，笑眯眯地解释：“实际上只要拍你扑倒凌总就可以了，我们后期会做慢动作，配音乐，成品效果一定很好……”
　　这不是我心中的太康游猎……夏归玄很是无语：“外面不就是草地吗？为什么要这样？”
　　导演失笑：“有草地也没老虎啊。”
　　“你等着。”夏归玄跑了出去，转到无人之处，伸手凌空一抓。
　　胖虎手里抱着个肉盆，一脸懵逼地被揪了出来。
　　听见虎啸声，剧组的人纷纷出门一看，全傻了。
　　凌墨雪换了一身古装出来，也傻了。
　　咱们就是一个小视频剧组，不是什么商业大片也不是纪录片，要不要这样啊……不是，您这老虎咬人吗？
　　您一只手拎着一只这么胖的老虎不重的吗？
　　导演满头大汗地看着凌墨雪，凌墨雪额头也隐现汗水，憋了好一阵子才有气无力地道：“试试吧。挺真实的不是吗？”
　　剧组小心翼翼地开机了。
　　按照剧情要求，此刻应该是夏归玄上前用力将凌墨雪扑开，两人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，配上慢动作和音乐，打滚之中唇角不经意地擦过脸颊、凌墨雪羞红的俏脸和脉脉对视的眼神，这段就完事了。
　　对专业艺人而言，很简单的……
　　胖虎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，很是灵性地“嗷呜”一声扑了上去。
　　下一秒夏归玄飞起一脚，胖虎“叮”地一声，飞没了影子。
　　胖虎：“？”
　　凌墨雪：“……”
　　导演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啊……啊哈哈。”夏归玄也知道自己这个不对，打着哈哈道：“下意识的，话说太康本来该是这样，作者瞎写一气……”
　　凌墨雪忍不住扯着他的衣角往旁边走了几步，附耳道：“主人行行好，我真没这么多时间浪费……”
　　“好吧好吧。”夏归玄一把又将飞上天际的胖虎抓了回来：“继续。”
　　胖虎眼泪汪汪。
　　你这是为难我胖虎！
　　夏归玄塞了一枚丹药给它，胖虎大喜，扑通扑通跑远了点，转过身来又准备扑。
　　“action！”导演果断下令。
　　胖虎扑向了凌墨雪，凌墨雪扮演着初出茅庐的发呆少女，正手足无措，眼眸里倒映着凶恶的猛虎，栩栩如生。
　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侧面扑来，一把将她扑倒在草地上，惯性让两人打了好几个滚。
　　打滚之中，凌墨雪看着身上的夏归玄，夏归玄也在看她。
　　虽然不知道这个表现算不算“脉脉对视”，反正一个小视频估计也没人在意眼神演技，凌墨雪知道这就可以了。
　　至于自己脸红不脸红、娇羞不娇羞，估计还真有一点的。
　　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扑倒在地，抱在一起打滚，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肌肉的触感，如此真实。
　　“你……”她收起心中杂七杂八的想法，还是敬业地传念：“按剧情要求，你唇要不经意擦过我的脸。”
　　夏归玄没反应，回念：“姒太康不会这么做。”
　　“你是演员不是姒太康，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姒太康怎么做？要不要来一句没有人比你更懂姒太康？”
　　夏归玄没回答。
　　神念交流很快，但打滚也很快，眼见这滚完了达不到要求又要重来，纯属浪费时间，凌墨雪暗自咬牙，自己微微偏头，红唇在他脸上轻轻擦过。
　　滚动停止。
　　凌墨雪在下，夏归玄在上，两人定定地对视，时间仿佛静止。
　　胖虎蹲在旁边好奇地看，导演欣喜若狂地死命把这一刹的对视留在镜头里。
　　太有感觉了。
　　男方的惊愕之中带着一丝凌厉，好像真是一位君王在隐隐表达“女人，你没资格碰我”，女方的神情羞涩又有些决然，胸膛还在起伏，复杂地看着上方的男人，却没有退缩。
　　恐怕原著作者都没想过还有这种表达，这镜头岂止是个小说视频，拿出去怕是可以评奖的。
　　可惜对视也就这么一刹那，夏归玄很快站直身子，凌墨雪也飞速爬了起来，淡淡道：“这条过了么？”
　　“哎！”导演顿足：“应该继续台词的，不该站起来。”
　　台词……两人心里哪还记得台词是什么琼瑶戏，齐声道：“已经够了。”
　　说完又对视一眼，夏归玄闭上了嘴，凌墨雪深深吸了口气：“先休息吧，文戏再说。”
　　休息区里，夏归玄靠在椅背上慢慢喝着饮料，眼睛看似在看天花板，实际好像看穿了顶部，直达云天，有些悠远。
　　凌墨雪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了他好一阵子，有些委屈地低声道：“是奴不该乱碰主人么？但这戏是你自己要演的，总要给个答卷吧。”
　　夏归玄好像从出神中回过神，笑了一下：“哪有什么该不该……委屈的是你才对。我只是……想起了一些事情。”
　　凌墨雪忍不住好奇：“主人的过往之中，有类似场面？”
　　“有类似的……不是姒太康。”
　　凌墨雪莫名其妙，当然不是姒太康，用得着强调么？
　　就听夏归玄慢慢道：“活得太久，有许许多多片段交融，最终变成分不清何时何刻的场景……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？”
　　凌墨雪理解不能，只是道：“活得久总是好事吧？”
　　“但是反复回荡，于心何益？”夏归玄低声道：“道不行，皆缘于此吧？”
　　凌墨雪隐隐有些明白他之前说的“你我是一种人”大概是什么意思了。
　　自己冷酷无情杀伐果决，为的是求道之路。
　　而他……其实也是。
　　但他好像脱不开……比如很有兴致地扮演一些什么，就是他的怀念。